最近,一個在牛津劍橋系統(Oxbridge system)受過教育,現又受雇于該系統的“青椒”在衛報網站吐槽:只有有錢人才能在牛津和劍橋工作(Only the rich canafford to work at Oxford and Cambridge)。他說,雖然越來越多像他那樣出身低微的年輕學者,通過努力可以打破800年的玻璃天花板,進入到牛津和劍橋競爭激烈的學術和管理職位,但如果沒有獨立的經濟來源,在牛津劍橋的初期職業生涯是不可能維持下去的。原因何在?他說,牛津劍橋的名字打開了許多扇門,但同時也關閉了許多其他機會,例如擁有房子和高品質的家庭生活;雖然很少有學者因夢想成為富人而去做大學老師(意思與中國古代文人說的“不為五斗米折腰”大致相同),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學者們準備為之而變得貧困。那位“青椒”列舉了在牛津劍橋工作面臨的三個關鍵性問題,它們其實是全世界一流大學的共性問題。
一是工資低。與英國名校聯盟“羅素集團”其它大學的員工相比,牛津和劍橋學者的工資相當可憐。英國所有大學的非教授學者的平均工資為48460英鎊,羅素集團的這個數字是50000英鎊(倫敦的羅素集團大學為54000英鎊),而在牛津劍橋,非教授學者的平均工資為45000英鎊。
二是生活費用高。牛津劍橋的房價和房租幾乎和倫敦一樣貴,但工資卻比倫敦低很多。2014年,羅素集團其他大學所在城市的平均房價為每個城市的當地中位學者工資的3到4倍,而在牛津和劍橋,這一數字為牛津劍橋中位學者工資的6.8到7.7倍。所以,如果沒有可觀的首付款(“富二代”才可能有),靠牛津劍橋的工資買房是不可能的。另外,高昂的房租使你保持收支平衡或略有節余是個相當大的挑戰。
三是工作壓力大。牛津劍橋的學術職位有極高要求:世界領先的研究,極具感召的教學,經費可觀的項目,持續的高影響力出版物,以及卓有成效的管理,這些雖沒人向你逼債,但都是晉升的必要條件。一個學者就是一個各項工作的集大成者,其中的每一項工作都要求你非常出色。在牛津劍橋,為了保持優勢,年輕學者一個星期工作超過75小時是常態,他們的職責侵占了他們的夜晚和周末,他們休想利用業余時間兼職提高收入。
大學越一流,薪酬越下游。這在咱中國也是顯而易見的,一方面,透過國內各大學的人才招聘廣告開出的工資待遇可見一斑;另一方面,在咱中國,工資待遇不屬個人隱私,大學老師聚在一起最愛探討的,除了科學,恐怕要算彼此大學的薪酬水平了。最近,國內一所各種排名前五大學的一位老師介紹,他們學校近期啟動工資改革,高端人才的年薪將“大幅”提升。所謂“大幅”,完全是相對于自己來說的,如果跟其它地方高校、特別是南方的一些地方高校比,其“青千”的年薪還不如地方高校一位博士后人員,而其院士的年薪比地方高校的“青千”還要差一大截。
同樣是人才,在不同大學薪酬待遇為何大相徑庭?老文曾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會議間隙一堆人圍著一位院士閑聊,有人說“名校”的院士像根草,一般院校的院士是個寶,問院士這是為什么?那位院士很達觀,拿自己開涮:“這很好理解!豬多了,豬肉就不值錢了!”
人才待遇的高低固然有“物以稀為貴”的因素,但正如一位老外所說的,越有聲譽的機構越有可能有意利用其神圣聲譽壓低其員工薪酬,也是一種因素。這種現象在全世界的高校都很普遍,而在把聲譽看得很重的中國學者看來,似乎更是天經地義的。北大教授陳平原曾說:“教授薪水不高,但有象征資本。比如說,‘北大教授’這個牌子,本身就給他/她增光不少。即便你比較窮,大老板也不敢看不起你。所以,不能把教授工資低這個事情說得太過分。”
是的,對于教授、院士級別的人來說,呆在一流大學也許是可以忍受的,一方面,薪水雖然不高,但至少已可維持“體面”生活;另一方面,學校的“牌子”還可為自己無論在物質還是在精神層面補償不少。但對于年青老師來說,選擇在一流大學工作拿低薪還是在一般大學工作拿高薪,就是一個現實考驗,特別是對于家庭貧困的“青椒”來說。牛津劍橋的那位“青椒”給天才青年學者和科學家的建議是:在你職業生涯的早期到其它地方看一看(My advice to talented young academics and scientists is to look elsewhere at this early stage of your career)。
“牛津劍橋是個有吸引力的品牌,但你能為它負擔得起多少?”這樣的問題同樣適用中國的“青椒”。毋庸置疑,一流大學靠其“牌子”可以用相對較低的薪酬招聘到優秀人才。但是,如果薪酬過低——低至不能維持“體面”生活,也極有可能把那些學術上特別優秀而經濟上特別困難的青年學者拒之門外。長此以往,一流大學的教師隊伍可能呈現出已經顯現的學生階層特征,即越是一流大學,出身貧寒的教師和學生占比越小。一流大學中貧困學生的占比一直受到社會強烈關注,但出身貧寒的教師占比及其對高等教育的影響問題,似乎很少有人關注。
來源:科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