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著名材料科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科學技術大學教授、顧問、貝茵體先生柯俊與世長辭,享年100歲。今年年初,我國馬氏體相變研究奠基人之一徐祖耀先生也與世長辭。
下文節選自《柯俊傳》引言,作者徐匡迪院士
柯俊先生(1917.6.23)是國際著名金屬物理學家、科學技術史學家和教育家,由于在奧氏體中溫轉變—貝氏體方面的學術成就,被國際同行稱為貝茵體先生(Mr.Bain)。半個多世紀以來,他奮斗在冶金、材料科技界、教育界、工業界、考古界,情系礦冶,悉育桃李,成就了輝煌的鋼鐵人生。
我與柯俊先生都是浙江人,先生來自黃巖,我來自崇德。我們之間的緣分始自1954年。那一年的秋天,憑著為祖國工業化奠定物質基礎的理想,我考入北京鋼鐵學院冶金系學習電冶金。來到學校不久,便見到了在校園內騎著一輛英國藍羚牌自行車的、風華正茂的柯俊先生,對這位留英歸來的著名教授同學們都充滿敬意。
柯俊先生是一位堅定的愛國主義者。1935年“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動爆發,先生作為天津學聯的骨干之一,高舉著“天津學生請愿團”的大旗,組織和領導了天津學生的“一二?一八”大示威。1937年7月天津淪陷后,先生流亡到武漢,在武漢大學完成最后一年的學業。大學畢業后,先生參加到抗日戰爭中,先是負責民營工業的搬遷工作,后赴越南、緬甸、印度組織抗戰物資的運輸。后來,先生懷著“科技報國”的理想赴英國留學,博士畢業后取得伯明翰大學的終身教職。
新中國成立后,先生毅然決定回到祖國,并向挽留他的朋友說:“我來自東方,那里有成千上萬的人民在饑餓線上掙扎,一噸鋼在那里的作用,遠遠超過一噸鋼在英美的作用,盡管生活條件遠遠比不過英國和美國,但是物質生活并不是唯一的,更不是最重要的。”當得知了先生的這席話時,在校學習的我們都深受感動。這也更激勵和鞭策著我們刻苦學習、鋼鐵報國的決心。“文革”期間,先生受到不公正待遇和殘酷批判,然而依然堅定對社會主義祖國、對黨的信仰,并在撥亂反正后毅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柯俊先生是一位具有戰略思想的科學家、教育家。早在英國學習和任教期間,先生就取得了杰出的學術成果。回國后,他預測到金屬材料學與固體物理緊密結合的國際學術趨勢,和冶金工程日益需要物理化學的理論支持才能不斷創新,提出了工科大學要走理工結合的發展道路,并在母校創立了物理化學系,開創了新中國第一個金屬物理專業和冶金物理化學專業,培養理工結合的科技人才。在那段物質條件艱苦,政治運動頻繁的歲月里,先生以對科學事業的忘我追求,立足國情,瞄準國家戰略需求,開展了耐熱合金、永磁合金、半導體材料、超低碳貝茵體鋼等一系列戰略材料的研究,并非常注重解決工業生產、國防工業中的實際問題。
“文革”后期,先生提出將研究冶金、材料的科技手段與考古工作緊密結合,開拓了冶金科技考古的學術方向,并在母校創設了科學技術史國家重點學科。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先生積極推動中國高等工程教育改革,并在母校組建了被譽為“大材料”的教育改革試點班,為我國新世紀工程教育改革探索了寶貴經驗,產生重要影響。1996年先生在《鋼鐵發展與人類文明——駁鋼鐵工業是夕陽工業》一文中做出的許多預測,在今天已經或正在變成現實。
柯俊先生學風嚴謹、淡泊名利、提攜后學,為廣大科技工作者做出了光輝榜樣。母校的師生們都知道,柯俊先生治學非常嚴謹。他曾給自己指導的博士生投棄權票。他與考古部門合作,如果考古報告不發表,他主持的相關鑒定報告就不發表。先生的嚴謹學風,使得他在學術界贏得廣泛尊重。正是以先生為代表的老一代鋼院人的嚴謹治學,奠定了母校“學風嚴謹、崇尚實踐”的優良傳統。對于名利,先生非常淡泊,他受邀到大學、企業、研究機構做報告,不講排場,甚至自付旅費,退郵酬金。每次見到先生,他都是異常忙碌,他常說:“知識分子從來都是二十四小時工作的”。先生關愛后學,為祖國培養青年學術人才不遺余力。他利用自己在國際學術界的人脈,不知推薦過多少學生、青年教師到國外著名大學、研究機構深造,他們中的一些人現已成長為院士、長江學者或優秀的科學家。
我深深地感到,在柯俊先生的身上,集中體現了老一代科學家愛國主義的報國情懷、實事求是的治學精神、敢為人先的創新品格。祝愿尊敬的柯俊老師身體健康、生活幸福,祝愿親愛的母校——北京科技大學與時俱進、再創輝煌!
徐匡迪
2012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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